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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陷囹圄，伊利亚却将赖克斯岛的刑期当做修身养性的度假，毫无疑问他仍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被捕只是复仇过程的一个小小插曲，在这个狭小的囚室内，他的野心并不比任何时候都小，内心世界的辽阔才是一位强者真正的疆域，是无法被外力剥夺的领土。 夜幕降临赖克斯岛，囚犯们被驱赶回各自的囚室，熄灯时间到了，伊利亚从自己的床铺上站起身，就像那些准备盛装出席晚宴的名人那样，他掸了掸橙红色连体囚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披上咖啡色囚服夹克，早已被买通的狱警为他打开了小隔间的铁栏栅门，他跨出门不紧不慢地在通道上走着，一路上两旁隔间里的囚犯们都用忌惮的目光打量着他，谁也不敢吱声，私下里偷偷议论着这位老大的行踪。 而结束了一天车轮战般审问的里斯也被重新押回了单人间，他曲着双腿躺在小床上假寐，漆黑一片的监狱走廊里，只听见狱警的咳嗽声和警棍拍在铁栏栅上的金属撞击声，渐渐地，狱警的脚步走远了。突然，里斯所在单人间的铁门竟打开了，一个意想不到又情理之中的访客大喇喇地走了进来，铁门在他身后重新合拢。 “晚上好，约翰。” 伊利亚那张圆圆的脸从阴影中呈现在里斯眼前，他两手插在衣兜里，慢吞吞地坐到单人床上里斯起身让出来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左邻右坊来串门子那般轻松闲适，他的举动和表情完全不似一个正在服刑的囚犯，那双镜片背后的眼睛折射出冷笑。 “晚上好，伊利亚，看样子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托你的福，度日如年，糟糕的伙食，鸟笼般的房间，不过你也知道，埃德蒙唐代斯在成为基督山伯爵之前的人生一大半是在伊夫堡度过的。” “可我们都知道埃德蒙唐代斯出狱后做了些什么，至于你——”里斯耸一耸肩，“我们就不知道了。” “即使是哈罗德那样的天才也不能预测人生不是吗，相信我，我与你们一样对我出狱后的作为拭目以待。” “所以呢，你是来嘲笑我处境的吗？” “我是喜欢痛打落水狗，但对于你，约翰，无论如何你都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 “我倒宁可你那样，伊利亚，离我远点就当是帮我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约翰，至少曾经是朋友。” 如果先遇到里斯的人不是芬奇而是自己，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是否就能属于他，多少次，伊利亚有过这样的幻想。头脑、野心与手段，人脉、财力和权势，无论曾经的他缺少哪样，现在都已收入囊中。拥戴他的手下，地盘与交易，他改写了纽约黑帮的历史，只有此刻坐在身旁同样一身橙红囚服的高个子男人，是他所没有的。 “做你的朋友太危险了，伊利亚，要知道人一旦处于某种位置，他就没有朋友，也不该有朋友了。” “难道不是应该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伊利亚微微一笑，“比如，他就很想要你，而现在你失去了自由，虽然不确定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可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他真心想要一个朋友，他就不会动手。” “可他并不这么认为，你也说了，他没有朋友，也不该有朋友。” 里斯觉得自己有点被伊利亚翻来覆去地绕晕了，他疑惑地看着对方，伊利亚那光秃秃的脑门像是一只秃鹫，那副曾为人师的和蔼表情已经完全从他脸上褪去，他脸上的线条绷直了，显得专横而冷漠，哪怕是微笑也成了不怀好意的笑。 一只手覆盖在里斯的手上，那是伊利亚的手，肉感并有力，掌心散发出热度，里斯想起了第一次与伊利亚握手时的情形，他丝毫没有怀疑过这个体型微胖的秃顶男人并非他所表现的那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历史老师。里斯承认事后为帮助对方的事实而感到恼恨，不仅是因为他救了一个极端危险分子，更因为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他的感情受到了伤害。 嫌疑人之于里斯是既相关又无关的存在，他总是忍不住在每一个嫌疑人身上倾注情感，也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让他无法对这些命运未知的人们坐视不管。他曾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也曾充当中情局的杀人机器，可他依然有感觉，他一直都有感觉。 伊利亚是特别的，在里斯帮助过的那么多嫌疑人中，伊利亚让他一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疑虑，无数事实证明人类是懦弱的生物，他们可以被外界因素扭曲、腐化和毁灭，而伊利亚，他却是毫不动摇地一条道走到黑。 里斯的手是干燥而指节分明的，常年握枪的手掌上有一层茧子，指甲修得很整齐，伊利亚牢牢地握了握那只手，随后他放松了力道将掌心贴向里斯的掌心轻轻摩挲。 “你说哈罗德会看着我们吗，约翰？”伊利亚抬起另一只手伸向里斯囚服的扣子并将它们一一解开，里斯无奈地阖眼轻叹了口气，他没有阻止伊利亚，他只是两手扶膝端坐在那儿，不配合也不反抗。 在没有自由也无从消遣的监狱里，鸡奸这档子破事无论是囚犯还是狱警都习以为常，这往往是用来教训新人或者泄欲出气的手段，但是对伊利亚而言，他想这么做却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他兴致勃勃地把囚服脱到里斯的腰间，对方无动于衷的消极态度并没有减弱他的欲望，下一次的彼此独处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尽管伊利亚擅长等待，却并不想错过眼下唾手可得的机会。 伊利亚的吻落在里斯的唇上，这是一个背叛者的吻，也是一个倾慕者的吻。这个心狠手辣的黑帮老大，他的吻却带着令里斯感到意外的情热，那一瞬间，里斯仿佛感觉到了伊利亚的感觉，他不由地抬起眼看着对方。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和两情相悦的情爱无关，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征服，并且这种征服仅仅是肉体上的，能够从肉体上征服约翰里斯，这对伊利亚而言还远远不够，不过目前他也仅能做到这步，生平头一次，他感到迫不及待了。 欲望与感情可以完全分割开来吗？也许能，也许不能，这要视对象而定，里斯在伊利亚身上倾注的感情好像又死灰复燃，或者说从未熄灭过，在机器给出的号码将他们彼此的命运圈出交集的那刻起，无论对于里斯还是对于伊利亚，再想要回到从未相识的原点就已经不可能了。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一旦触发，一连串的事件就此展开，这个世界的存在与人类历史的延续不就是因为某一天的某一刻，某人遇到了某人吗，对于伊利亚来说从天而降的偶遇和对于里斯来说既定安排的会面是一样的，伊利亚的欲望因为里斯的存在而改变了。 “约翰，想过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我的人吗？” 在最终以肉体交媾的方式占有里斯的时候，伊利亚情不自禁地问道，而不等里斯做出回答，他抱住对方宽厚的脊背在那微微隆起的蝴蝶骨上留下一个鲜明的牙印。 “我会让那一天实现的。” 他以征服者的语气肯定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