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ve Lorn

BY Saint Yuu


04

早上九点，阿尔弗雷德端着早餐从底楼的厨房拾级而上去布鲁斯少爷的卧室。一道热腾腾的燕麦粥，一杯鲜榨橙汁，一片涂了奶酪的烤面包，另有一个白瓷小碟里装了三分之二的星星软糖，此外，托盘上还有一只细颈琉璃瓶，里面插着一支刚剪下来的玫瑰，银质汤匙摆放在整洁的细布餐巾上。按照多年来的习惯，阿尔弗雷德走到少爷的卧室门口象征性地敲敲门，随后径直步入。虽然高森市有了蝙蝠侠之后，布鲁斯少爷坐在自己的卧床上享用早餐的日子屈指可数，阿尔弗雷德还是坚持不懈地相信，今天早上他能像十几年前一样，站在少爷的床边服侍对方用餐。
“早上好，布鲁斯。”
“……早上好，约翰。”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布鲁斯少爷，睡了一天一夜您肯定饿了。”
躺在床上的韦恩眨眨眼，来回打量了一下正为自己张罗早餐的管家和站在床边看着自己醒来的普雷斯顿。
“这么快就颠倒位置了，除了早饭，还有什么在等着我呢，一问一答？”
面对韦恩的打趣，普雷斯顿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洗耳恭听。”
揉着眼睛，韦恩任由阿尔弗雷德将自己扶起来，并在背后垫上靠垫，他歪着身子抬起那条没有受伤的左臂伸懒腰，扭动背在靠垫上蹭了几下。
“我要洗澡，昨晚出了一身汗，黏答答的很不舒服。”
“先吃早饭吧，布鲁斯少爷。”
要怎么形容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呢？坐在床边的靠椅上，普雷斯顿一言不发地望着正享用早餐的韦恩。阿尔弗雷德将一支吸管插在玻璃杯里，韦恩喝了几口橙汁，单手拿着烤面包嚼了起来，对于老管家极力推荐的燕麦粥不屑地撇撇嘴，却扫光了小碟里的软糖。
只有从小惯于奢华的生活，才能如此坦然享受别人的伺候，就连挑食的毛病也是一个富家子弟必不可少的要件，试问谁能想象得到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在罪恶横行的夜晚披上审判与惩戒的战袍，神出鬼没于城市的各个角落。白天他穿着西装，晚上他穿着夜行衣，派对上他戴着镶有羽毛的嘉年华面具，与歹徒们的角逐中他也戴着面具，但那不是装饰品，而是为了起到威慑用作的恐怖象征物。
拿着从武器陈列室里找到的东洋刀坐上阿尔弗雷德开的黑色宾利绝尘而去，普雷斯顿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像从前古拉曼顿教士奉命剿灭情感犯一样冷静非凡，不由地握住刀柄发起呆来，而在旁边的驾驶座上，阿尔弗雷德却没那空闲发呆，他一边开车，一边接通了福克斯的电话。普雷斯顿知道那个名字属于韦恩集团首席执行官，原来此人也是这桩行动的参与者。耳旁充斥着阿尔弗雷德与福克斯关于GPS定位系统的谈话，普雷斯顿稍稍偏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比起高科技电子设备，他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走下一个出口，阿尔弗雷德。”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指令让阿尔弗雷德吃了一惊。
“想救布鲁斯吗？”
“我……但……”
“那就听我的。从下一个出口出高速，往市郊方向。”
事后证明，某些时候普雷斯顿的直觉比任何GPS都管用，在市郊一个工业区里的仓库旁，他们发现了此行的目标。这个目标面对四周数十人的围攻毫无惧色，但不仅是普雷斯顿，就连阿尔弗雷德也感觉出来那个漆黑的身影有些异状——他就快撑不住了。
“阿尔弗雷德，救下布鲁斯后还需要你开车送我们回去吗？”
“事实上蝙蝠车应该就停在这附近……”
“那好，你现在就回去等着我们，做些救治伤员的准备工作，如有必要可以把你刚才通话的那位福克斯先生也请过去。”
“您能应付得了吗？”
虽然情急之下找他来当帮手，但阿尔弗雷德对于这位房客实际能起到的作用还是将信将疑。既然如此，普雷斯顿也没有再要求第二遍，他能够体谅阿尔弗雷德此时的心情，与其让对方回去等倒不如让他亲眼看见自家少爷安全归来。
说不如做，接过阿尔弗雷德递来的黑色面罩遮住自己的脸孔，胡子被布料挤得紧贴在脸上有点痒，看来他是该重新考虑自己的造型了。挠了挠腮帮，普雷斯顿戴上手套后拔出那把原本被当做收藏品的东洋长刀，他打开车门朝那帮个个手持武器的歹徒们大步走去，丝毫没有隐藏行踪悄悄潜进的想法。目视着他如此大胆的背影，阿尔弗雷德不由地捂住了眼睛。
“谢谢你，约翰。”等阿尔弗雷德收拾完餐具退出房间，依旧半躺在床上的韦恩对坐在一旁的普雷斯顿说道。
“不客气，布鲁斯，我们彼此彼此。”修过鬓角的普雷斯顿看上去清爽多了，但他并没有放弃下颚和唇上的那些，“只要你能不追究我没经你同意就征用那把刀。”
“呵，那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珍品。不过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擅长用这种东洋刀，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其实我最擅长的是枪法，但我感觉你不会喜欢我用枪。”
在用刀挑落那群歹徒身上携带的各种枪械时，普雷斯顿微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拣两把来用，双枪比刀对他而言更为趁手，但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念头立刻就被他否定了，和这种感觉一起被否定的，还有他曾经习以为常的杀人灭口。
“你的感觉好像总是很灵验，我都怀疑你是否会读心术了。”
“不知为何，遇到你的事情我的‘感觉’就特别管用。”比起韦恩的文字游戏，普雷斯顿倒是很坦白，“你的武器陈列室里全是些冷兵器，连枪的影子都找不到，对于一个真正的武器收藏爱好者而言这很不寻常。”
“阿尔弗雷德不该把你卷进来，约翰，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也不是那种可以当做聊资的轶闻，如果不是因为我在那之前被稻草人的新致幻剂给袭击到，蝙蝠车的GPS又莫名其妙罢工的话……我并不希望你参与此事，这是我一贯的态度。”
“但阿尔弗雷德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与其既不能放任我于你的管辖范围之外，又要对我瞒住这座庄园里的秘密，还不如把我也拉下水。”
“约翰，你不知道我的所做所为意味着什么。”
“你现在做的事情就像从前我在反抗军里做过的一样。”
“不，约翰，这里是不一样的世界。”
“可我并未看出你的行为与过去的我有何差别。”
“反抗军的革命让你的世界有了一个新的未来，可我——”韦恩停顿了一下，“虽然也朝同样的方向在努力，但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still dark 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