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onfrontation


<Les Miserables>
musical actors:
Earl Carpenter/John Owen-Jones
Hadley Fraser/Ramin Karimloo


之前那个对市长先生毕恭毕敬,几乎可以说是奴颜婢膝的侦察员消失了,那条长了人脸的狼狗得意洋洋的踩着自己别来已久、好不容易才抓到手的猎物,阴沉沉的嘴角扬起一抹凶狠而满足的微笑,那两只瞪着冉阿让的眼睛像是要喷出一道地狱的火焰烧死这个潜逃数年的苦役犯,眼下,沙威活脱脱又变回了土伦监狱的阎王,他动手去剥冉阿让身上那件体面又规矩的礼服外套,用的力道之大、下手之重,仿佛那不是一件普通的呢料衣服,而是他内心幻想出来的,伪君子冉阿让的那层假慈悲的皮呢。

这许多年来,在沙威的脑海意识里不断变化推演,冉阿让已经从一个手持黄卡的假释犯,变成了一头怪物,一头挑战法律底线、道德败坏、恶习难改的怪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无暇去思及马德兰先生的种种慈善义举,也不能够深究失去了这位市长先生的蒙特勒伊或许会就此败落,这个吃人的社会啊,还尽挑拣着吃掉一些好人,而把人渣败类像吐壳似得呸在世上,就好像这个社会也有一个懂得品尝的胃口。沙威觉得冉阿让欠了他许多年的债,这不是可以去兑换钞票的债务,而是那精神上的、心理上的巨额债务,曾经的他为自己冤枉了市长先生有多么的内疚和自责,现在的他就为能把冉阿让逮个现行而产生了无比的开怀和自傲。瞧啊,这个可恶的罪人,愚弄了法律的忠仆多少年,最终还是逃不脱那副名为沙威的镣铐!

经年不散的执着扭曲了他的内心,不知不觉间,他的命运已经和这个旧苦役犯联系在了一起,而他浑然不觉这丛灵魂上的荆棘已经长得如此繁茂。沙威粗鲁地拽掉冉阿让的外套,扒开做工考究的缎面背心和白衬衫,常年阳光下的生活让对方那有整洁的衣衫蔽体有充足的食物果腹的黝黑肤色变淡了,但在由干苦工练出来的肌肉壮实的胸口上,在监狱里被烙下的印记并没有随着时光而褪色,那行记号,那耻辱的过往,那行尸走肉般做牛做马的十九年,或许其他的苦难都有尽头,但是属于冉阿让的苦难却仿佛永无止休。

“你还要逃吗,还要逃到哪里去呢,我合该认出‘你’来,我合该擦亮自己的眼睛!慈悲的马德兰伯伯,尊贵的市长先生!就在你那衣冠楚楚的外表之下,只要这印记还在,你就永远属于沙威!这才是真正的你——冉阿让!”

这疯狂而骇人的夙仇,屹立不摇的决心,难以排遣的不甘,渐渐转化为另一种愈演愈烈的念头,沙威的性格造就了他思维的局限,也或者在他而言,他的境界已经到了足够的高度,因此他不能更深刻地体会在这近乎病态的执迷之下,潜伏着的是怎样难以言喻的强烈欲望,在他自律而严苛的人生中,他一刻都没有考虑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感问题,沙威的世界只有他认定的律法在运作,而这律法是不近人情,又食古不化的。

冉阿让握住沙威正摩挲着自己胸口那个罪证烙印的手,坚定而温暖的手掌传达出不容忽视的力量与决心,这让沙威想起来眼前这个旧苦役犯从前的绰号,马德兰伯伯舍身勇救割风老头的壮举还历历在目。直到这时,胸有成足的密探才感到害怕起来,他紧张地注视着冉阿让,等对方出招,等对方露出破绽,然而冉阿让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沙威的预料,即使身陷囹圄也未曾处于下风的前市长先生,竟伸手勾住沙威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然后,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举动激起了沙威那遥远而渺茫的思绪。眼下,他的嘴唇正品尝着另一张唇,一条湿润的舌悄然滑入他的牙关,一阵酥麻的战栗感舔过他的上颚。在这没有星星的深夜,屋子里黑漆漆的只点了一支蜡烛,就连月色都隐蔽在乌云之后。

沙威想起了一些如梦似幻的往事,一些荒诞的念头悉悉索索地填充进了他的脑海,而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先有所明悟,不用冉阿让再示意什么,沙威已经和自己的囚犯搂在一起,就在这间狭小而凄凉的病房里,就在那张为守夜人准备的小床上,这个人的胳膊在上面挽着那个人的肩背,那个人的手往下探入这个人的腰腹。

比沙威自己更看透他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冉阿让,这个一度洗心革面、循仁道而行善举的人,如今却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逃亡并非他的本意,但那位苦难母亲的遗容就在旁边提醒着他的承诺,要想摆脱这个压在他身上的密探,一番搏斗总是免不了的,但冉阿让心中却并不记恨这个曾以下犯上的侦查员,沙威自有他正直、勤勉、忠诚与质朴的一面,他的所作所为局限于他的认知,作为公职人员,沙威值得钦佩,作为一个密探,他不过是履行职责,他既是走狗又是忠仆,既代表正义又充满邪恶,这种矛盾的两面性,不正和冉阿让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因而让他倍感讽刺与同情吗。

“监狱里的十九年,沙威,你根本想不到我都学到了些什么……”

冉阿让蹬掉了鞋子,他曲起右膝轻轻磨蹭沙威两腿之间的部位,那原本沉睡着的器官已悄然苏醒,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起来,那根铅头木制的警棍和那副冰冷的手铐随着扣在腰间的皮带一起被丢在了地上,法律的枷锁似乎也在这一刻被短暂的卸下了,沙威身上那件笔挺的双排扣深蓝色制服从他的肩头被褪下,系在马尾上的黑色发带也被一同扯落,那永远向后梳理齐整、双鬓服帖的灰色长发自他脑后散落开来,这一改变,竟使得他那惯于严肃而凌厉的表情变得柔和,那平平无奇的容貌仿佛镀上了诱人的色泽,那双眼睛既像是被黑夜冻结了又像是被点燃了。

“我毫不怀疑,冉阿让,这过去的二十年怎会不在你这张黄色的纸上画下过记号!”

像落入圈套,沙威竟被这个年长自己十来岁的旧苦役犯蛊惑了,迷恋转化为需求,堆砌已久的臆想质变为殷切而热烈的想往,如果爱欲是不可饶恕的罪行,那么他们都该被判罚终身苦役。当沙威的吻落在那印记上,冉阿让不禁颤抖起来,他一把钳住沙威的双肩,瞬间就与对方调转了位置,此时的他们都不再有任何衣物作为障碍,一切都已坦诚相对:一具火热的躯体,纠缠着另一具相似的躯体,那曾经高洁而尊贵的安详面容,被此刻春意荡漾的肉感形象所取代。

那双粗糙的手挑弄着沙威的欲望源泉,指掌上的薄茧摩擦着他那渗出欲液的顶端,对方那胸口烙印旁在冷空气中挺立的褐色乳头也成为抚弄他视觉感受的诱因,他眼睁睁地看着冉阿让将摸过他勃起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起来,过多的唾液自那嘴角淌下,在指缝间挂上了黏腻的蛛网,随后那手指消失了,消失在肌理分明的腰背之后,消失在线条饱满的臀峰之内。沙威情不自禁地伸手拢上对方的胯骨,那蜜色泛红的肌肤布满了薄薄的汗水,那劲健的腰竟如蛇一般扭动起来,在那双攫住他目光的眼睛面前,他感觉自己被破除了最后一道伪装,他的心防随着那个逐渐向下蔓延的吻而坍塌剥落。

如果永恒可以被物化的轮廓逗引出生动的遐想,倘若命运可以用情感的线团破解人性的迷宫,那么梦幻就将取代理智与信念,那真是一种毫不留情、赤裸而蛮横的感官躁动,于他们彼此或许都是第一次的经历,却依稀已在意识深处演练了无数遍,这肉与肉的纠缠,欲与欲的碰撞,互相予给予求的身姿化作一道重叠的幻影,这张嘎吱作响的旧铁床似乎就要承载不住这夜色的重量,第一次,沙威的言行不是因由他的职责所在,而是出于他的欲望本能。

“你是属于我的,一直以来——你都是属于我的!……”

心中的野兽露出獠牙,咆哮着抬起利爪,亮出那勃起的器官犹如亮出刀剑,拥抱那袒露的肉体犹如拥抱火焰,堕落的灵魂仿佛在火里烤在刃上磨,但灵魂上的痛苦,却在这番情欲的激斗中被驯服、被抵消了,属于他的猎物,归他所辖的囚犯,正侧躺在狭窄的小床上,那在过去曾一度彼此回避的目光互相追逐,那条张开着又举起来的修长的腿,以踮起的足尖轻柔地攀摩着他的锁骨将他诱降,冉阿让的左膝架在沙威的右肩上,他们彼此相契合的部分再度逐渐合二为一。

低吟与喘息的节奏同步了,暌违已久的高潮之后,沙威紧贴着冉阿让的背,手臂牢牢箍着对方的腰,犹如将猎物吞下后无比餍足般眯着眼睛,快感余韵让他昏昏然而晕陶陶,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执法者的身份,忘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是缉拿逃犯,这片刻宁静的温存吹散了他们之间的隔阂雾霭,他嗅着冉阿让身上的汗味,听到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闷闷的轻笑声。

“您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吗,您觉得今夜已经结束了吗?”

冉阿让翻身坐起,动作灵敏迅捷得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的实际年纪,那头白发反倒将他的面容映衬得更加清晰了,他背对着沙威俯下身去,两膝分开跪在对方的身侧,他弯腰低下头,用双唇确认这位还在壮年的密探依旧生机勃勃的欲望所在。

腹部以下大腿内侧往上的皮肤是冉阿让全身上下最白皙的部位,因此尽管房间里的烛火摇曳昏暗,沙威依然能看到对方股缝间残余着斑斑点点的痕迹,他暗自思忖,为何冉阿让竟能掌握住最佳时机果断撤离,而不令自己的体液留在对方的内部,这一举动多少让他的自尊心有点不满,他伸手分开那两瓣浑圆紧实的肌肉,着了魔似的以舌尖替代手指去描摹那些灰里泛红的褶皱。

“啊!……”冉阿让难以忍耐地叫出了声,他克制住自己不要回头,这让人心碎的细节,这无意识的呵护与温情,难道不正是他此刻极力避免却难以抗拒的吗,这张罗网网住了他们彼此,而他的使命不允许他就此沉迷。冉阿让扭动身体摆脱沙威的抚慰,他仍旧背对着他,随后他扶着那再度被自己挑拨勃起的硬挺器官,再一次与对方紧密相连。

这冰冷的夜晚升腾起海市蜃楼般的烈焰,将彼此的灵魂投入这火中拚搏斗争,现实的一切被焚毁殆尽,愈是推拒这梦境的魅力,就愈是陷入这飘飘欲仙的欢愉之中,攀上巅峰,再一次被刺激着攀上巅峰,这仿佛是一浪接一浪的淫乐渐渐变成了一种折磨,当沙威感到四肢无力之时,他早已是身疲力竭、气喘吁吁且头晕目眩了。那个热乎乎容纳他的私密甬道、裹紧着缠绞着一次次将他推向浪尖的温暖所在,竟隐隐约约让他体悟出类似地狱的残酷冰冷,那一刻,沙威几乎是吓得发抖了,这荒凉了多少年的身体已承载不住积累浓厚的快感,意识被涤荡得所剩无几,体力被压榨得一干二净;而冉阿让呢,他眼角噙着泪,仍兀自端坐在沙威的腰腹之上,在情欲面前,一切匪夷所思的举动都变得合理而盲目,一切诡秘难测的想法都三缄其口。最后一次高潮向他们倾覆直下,冉阿让这才动手安慰起自己那将将骚动难耐的欲望中心,他肩膀摆动,脖颈向后仰去,挺起的胸膛上那罪证烙印也变得鲜艳夺目,彼此那心跳与脉搏的频率在最后一刻轰然共鸣,情欲的烟火在他的眼前盛放出炫丽的色彩。随即,潺潺涌出的白色浊液污染了他的手心,而在他的双臀之间,磨得通红的肌肤早已被沙威频频纵欲过度的证据涂满了。

乌云散去,点点繁星在那片纯净的夜空上勾画出辽阔而美丽的图画,桌上的蜡炬早已燃尽,唯有星光作为最后的鉴证,冉阿让从沙威的制服口袋里掏出手帕在自己身上胡乱揩拭了一番,随后他将那条手绢丢在彻底昏迷过去的侦察员身上,他拾起自己的衣物尽可能地穿戴整齐,趁着夜色正浓,马德兰先生那蹒跚的身影在静谧的黑暗中消失无踪。


out in the dark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