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断章
Batman(Bruce Wayne)/John Constantine

他是高森市无冕的主宰,他统治着这座城市的夜晚,白天的他是上流社会有名望的权贵,夜晚的他是恐惧与复仇的正义化身,他世俗的名字耸立在市中心最显眼的建筑上,而他掩去真容的神秘代号正如他的标志那样高悬在夜空,震慑着罪犯,也宣告着统治。

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构成了米诺斯的迷宫,这座城市曾一度困住康斯坦丁,当他一迈入高森夜晚的街道,就有种仿佛手脚都被绑住的错觉,那无形的枷锁让他呼吸困难,他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只有皱得像条绳子似的领带,康斯坦丁不耐烦地扯开领结和纽扣,冷风钻进衬衣领口,让他不由地瑟缩了一下,他在幽暗的小巷里仰头靠墙站着,右手在自己那裸露的脖子上来回摩挲了许久。

——什么也没有,空落落的颈项上没有栓着细细银链的项圈,没有内侧镂刻着标志的黑色皮革,没有因为追求窒息的快感而故意收紧的系扣,没有被解开项圈后在肌肤上勾勒出形状鲜明的印记,没有人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极大限度地暴露出一侧的脖颈,没有湿热的舌头去舔弄那个通红的印记然后留下渗血的牙印,没有用力到会留下淤痕的吮吻落在那叠加了数层刻印而发烫疼痛的痕迹上,他也没有因为这热烈而激情的标记行为快乐到发抖并达到高潮。

——什么也没有,光滑的皮肤上没有瘢痕,那种会留下永久伤害的烙印是用来惩罚罪犯的,康斯坦丁身上曾留下过的标记都是临时的,会维持几天,然后随着时间慢慢愈合、并消退,然后又会有新的标记落在他的身上,落在轻易看不见的地方,那些隐秘部位的肌肤随着回忆升温,像是发烧了一样,臆想中的麻痒折磨着神经。康斯坦丁掏出烟来点上狠狠抽了几口,他看着自己手里的丝卡烟,想起自己曾被逼着戒掉一切会伤害身体的东西,因为他的Dom——他的主人,那个唯一能够让康斯坦丁跪在地上称其为主的Dom,即使他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无法不去服从不去倾慕不去思念的Dom——认为康斯坦丁的坏习惯会有损他的健康,而一个控制欲极强的Dom是不会愿意自己的Sub在任何情况下脱离掌控的。

康斯坦丁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情形,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不见星月的寒冷夜晚,当他因为一个涉及魔法的委托而从伦敦千里迢迢赶赴至高森市,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附近找到那具躺在血泊中因被诅咒而惨死的女尸时,当他用手中还剩一半的烟头点燃自己用盐画下的魔法阵时,昏暗的夜色像是漆黑冰冷的海一样掀起了大浪,那股突如其来的感觉击中了康斯坦丁,倏然飘落的身影,全身上下都裹着黑色的护甲,遮天蔽日如翅膀般的宽大斗篷在落地后像一阵烟雾似的翩然降下,而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对方胸口的标志。康斯坦丁当然听说过他,正如每一个来到高森的访客一样,他也被警告过要远离这座城市的守护者。神出鬼没,气息敛于无形,却能在瞬间将属于自己的威势铺开,每一缕空气都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截然不同。

属于强大Dom的威压笼罩着他,然而最终压垮康斯坦丁的并不是对方的气场,恰恰是康斯坦丁自己,他体内的Sub天性发出欢呼的悲鸣,臣服的欲望压着他的肩膀推着他的背,当他沉甸甸的膝盖终于难以自制地磕到地面时,多年来不得满足的本能加剧了这种如释重负的屈辱感。康斯坦丁咬紧牙关抬起头,高森守护者一动不动地站在前方不远处注视着他,戴着面具的脸无法被窥探出表情,唯一暴露在外的下颚紧绷着。这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偶遇,还是在种种线索调查之下有意制造的相逢呢?

那皮靴踩过雨后的沙石地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长长的黑斗篷拖曳在身后,蝙蝠侠走到康斯坦丁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戴着皮革手套的右手钳起对方的下颚,大拇指抵在他的唇上,浅浅地探入唇缝扣住牙齿。蝙蝠侠的动作并没有过分侵犯的感觉,但康斯坦丁却为此而颤抖,难以抑制的兴奋感,那种操蛋的所谓主从之间的吸引力和相容性在骚弄他的神经、麻痹他的自制力,他的意志被自己的身体背叛,属于Sub的那部分在欢欣鼓舞,叫嚣着要他服从对方然后索取更多。一个口令,或是一个手势,一顿拷问,或是一场结合。

“跟我来。”

冷静到冷漠的嗓音,平稳到无情的语气,简短而清晰的指令,康斯坦丁一言不发地被带走了,他无法反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作祟,他知道这是因为相容性极高的主从之间那玄之又玄的吸引力,对双方而言都是如此。康斯坦丁想要被对方的命令,该死的,他恨不得立刻跪下去舔对方的靴子,如果蝙蝠侠准许的话。

这不对劲,他是约翰康斯坦丁,他是地下世界最有名的驱魔师,他会许多不为人知的魔法和秘术,但是现在他却念不出任何咒语,他的双手使不出任何魔法,他过去的人生中绝对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Dom困住。是的,他管这叫做“困境”,虽然早在他属性觉醒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Sub,有朝一日会被一个Dom所拥有,这理应是他的向往、他的归宿、他难以抗拒的本性和梦寐以求的夙愿。那时的他戴着自己买来的最基础的束具,一副简单到毫无花样的皮革手铐,拖着只是个普通人的查斯陪他一起去民政部的DS管理中心做属性觉醒后的信息登记,他还记得查斯满脸尴尬地看着办事大厅里形形色色的Dom和Sub,而他抽着烟拿着排队号歪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任那些装饰着各种束具的Sub被Dom牵着在他面前来来往往。之后他试过登记中心牵线搭桥介绍的、有正规工作和收入、定时做体检的Dom,也试过自己去外面的DS俱乐部找一个临时的Dom寻求一夜情,然而没有一个Dom让他心动,没有一个Dom能让他真正臣服,他对那些Dom的命令无动于衷,不得不说,在那些Dom面前假装屈从让康斯坦丁掌握了更多撒谎的技巧,似乎能让他享受到的只有性而已,但如果仅此而已的话,又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呢。

满嘴的谎言是为了隐瞒真相,撕开放浪形骸和桀骜不驯的伪装,缺乏安全感的灵魂渴求着被支配的满足,普通人的情爱填不满康斯坦丁的内心世界,正如野马需要驯马师给它套上笼头。最后,康斯坦丁厌倦了,他甚至开始抗拒被命令、被束缚,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地狱和凡尘之间的驱魔师而言,或许稳定的主从关系并不适合他,也或许作为Sub而言他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且离经叛道,属于Sub的那部分在游戏人间的数年中被康斯坦丁淡忘,并抛掷于脑后。

坐在蝙蝠车里一声不出地抽着烟,康斯坦丁难得地沉默着,而看见他点烟的动作,蝙蝠侠只是淡淡一瞥,然后打开了车里的排风系统。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天真,竟以为对方是宽容大量,实际上那只是他在对方面前最后一次抽烟。他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狭小的车厢内谁都不发一言,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那样,空气都似乎半凝固了起来。就当康斯坦丁快要受不了这种沉默而打算开口问些什么时他们突然拐进一条林间小路,在那小路的尽头是一帘瀑布,随后蝙蝠车腾空而起,涛涛而过的水流声遮掩了引擎加速的巨大轰鸣,在开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后车停了下来,蝙蝠侠率先跳下车,他按动一个闸门打开壁龛上的几盏灯,康斯坦丁看到有无数蝙蝠挂在又深又阔的洞穴之中,而他们所在的平台边缘是深不见底的沟壑。

有许多半透明的玻璃房间就搭建在高高低低的悬崖之上,看上去既一览无遗,又似乎暗藏了许多秘密,康斯坦丁跟着蝙蝠侠拾阶而上从一个平台来到另一个平台,他看到好几扇需要权限的门,蝙蝠侠带着他走到其中一扇不需要权限的门前——这大概也是蝙蝠洞内唯一不需要按指纹或输密码的门,黑色的墙壁后面是一间很大的更衣室,有淋浴间,有衣橱,还有一个相连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张简单而舒适的床。

所谓的命运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伴随着魔法气息与视觉幻象的相逢场景一如康斯坦丁无数次的妄想,他踩掉了鞋袜赤着脚站在房间中央,脚掌深陷于又厚又软的长绒地毯。苍白而昏暗的灯光投射下漆黑如墨的阴影,高森守护者就站在驱魔师的身后,侦探的敏锐和观察力他们都具有,当他们互相贴近,彼此周身的氛围便开始酝酿无形的漩涡,被虐欲和反抗欲、占有欲和征服欲、情欲和情感,在他们两者之间已交锋了数回合,自尊和伪装随着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一件缓慢而坚定地剥除掉,康斯坦丁终于赤裸裸地站在了蝙蝠侠的面前,那双依然包裹着手套的手从身后固定住他的腰,粗粝的皮革掌纹摩擦着他的肌肤,骤然贴近的距离让他的膝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那略冰凉的嘴唇凑近了他的右耳,在开口说话之前,对方温热湿润的舌尖在他的耳廓上轻抿而过。

“你会成为我的Sub,由身至心地为我所掌控。”

他被推进了淋浴间,从天花板和两侧的墙壁上喷洒出的热水和水蒸气模糊了康斯坦丁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宛如清洗一件器具那般认真且认命地清洗自己,他有一身又白又嫩的好皮肤,体毛稀疏几乎不长多余的毛发,这在当初纹上那些炼金术魔法纹的时候省了不少事儿,而作为Sub必要的除毛工作也因此轻松了不少。康斯坦丁将全身都擦干后就这样不着寸缕地走出浴室,被丢弃在地上的衣物已经消失了,而房间左侧墙壁上滑开了另一扇门,他挑了挑眉,原来那是一部厢式电梯,而刚才他来时的那扇房门则紧闭着。略一停顿,康斯坦丁径直走进了厢式电梯。

很快,门再一次打开了,他来到一间大而宽敞的卧室,装饰风格仿造了上世纪末的贵族风格,厚厚的天鹅绒窗帘挡住了落地窗,夜晚的房间里漆黑一片,不过这对于同样经过特别的训练而拥有能在黑暗中视物能力的他们两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康斯坦丁看到床边那名穿着深色曳地长睡袍的黑发男子正拧亮床头柜上的台灯,柔和的橘色灯光透过厚厚的绣花灯罩隐约照亮了对方的脸,当他转过身来,那双与夜色一样深邃的眼睛再一次注视着逐渐靠近的康斯坦丁。

没有了狰狞可怖的面具遮掩住肃穆优美的俊容,柔软顺滑的真丝面料代替凯夫拉护甲覆盖着伤疤斑驳的健硕躯体,那近在咫尺的脸庞让康斯坦丁变得胆子大了些,他故作轻佻地凑上去啄了啄对方的嘴角,同款漱口水的淡而清爽的薄荷味萦绕在彼此唇畔。

“真是久仰大名,布鲁斯韦恩。”

康斯坦丁的人生就此被那片如海一般的夜色束缚住,由身到心地逐渐沦陷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无论是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彼此之间那些如同嬉戏取乐般的追逐游戏让他们一步步更彻底地纠缠在一起,康斯坦丁身上那些炼金术符号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他的敏感带,每当他用到那些魔法时都会控制不住情欲翻腾的热度在肌肤上攀爬蔓延,直到他彻底地上瘾,再也摆脱不了被对方所掌控的归属感和满足感。无数次他逃离那片黑夜,无数次他又主动地回来,彼此之间看不见的锁链一环扣一环地重重加固。

高森的夜色更深了,蝙蝠侠的讯号灯似乎越悬越高,康斯坦丁步履飘忽地穿过大街小巷,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他的Dom,他的主人,这座城市的守护者和统治者不紧不慢地逼近而来。康斯坦丁再一次回到了蝙蝠侠的域界,而这一次,他无法再逃走,这一次,他会永远留下。

Fin.